嘉嘉的祕密花園

《悲歡人生之大結局~中》

妹妹為了求取家人的認同，就說：我們賭一賭，假如中途真的有問題，我就答應氣切。家人為了妹妹鬆口願意答應氣切，再大的條件也只得答應，這就是所謂─答應也得答應，不答應也得答應的，來玩這個明知危險，卻還是得陪著她玩的遊戲。妹妹的招數高吧？她指揮著大軍，一路揮刀跋涉的心甘情願…

我到現在才知道，拔管是循序漸進，先是兩小時，再三小時慢慢增加時間，最後是整天不插管，也就是像平常人一樣清爽，沒有任何管子插在身上。就是順其自然的放棄治療。明白的說：就是放棄了…

爸爸自己也一直很努力，情況非常樂觀，兩小時ok了，三小時、半天、甚至一整天，爸爸情況愈來愈好，眼睛也張開了，會笑、會認人，那天全家陪在一起，看電視轉播立委選舉開票，爸爸從未如此開心過，終於揚眉吐氣了。爸爸開心，全家都笑了。好久沒有的全家和樂氣氛，又找回來了。

一個星期？多長的一個星期？如果說：剎那就是永恆，爸爸竭盡心力，超大手筆的，許了全家數不盡的永恆啊？他那綿綿不絕的對妻子的虧欠，對兒女的疼愛，全化做一股強大的力量，即刻現在眼前。

去年，同一時間，爸爸做了心導管手術，在千鈞一髮的危險關頭，醒來了以後，就告訴小茜，說：我這一生，唯一虧欠、對不起的，就是妳們的母親，雖然在金錢的方面，我讓她生活無慮，但是其它方面，我一點也沒能幫上忙，實在很對不起她啊！回想起來，這就是父親唯一的遺言，而且是在一年前講的。

一星期的美夢，讓全家人沉浸在如此動人的夢境中，彷彿之前的苦難，只是一場惡夢，此刻的幸福美滿，才是真實抓在手中的。假如時光能夠就此停住，該有多好？

我那時好久沒打電話給小茜了，此刻聽到這裡，我就脫口而出─這是迴光返照。她說：妳知道啊？我點點頭！我說：妳們都沒想到嗎？她說：沒有經驗，怎麼會知道？我們那一個星期，全家都好快樂ㄛ！

幸好，那一刻我沒有機會，打醒她們的美夢，否則太殘忍了。她們的眼淚是絕對藏不住的…可是她們會有機會摟爸爸、親爸爸，告訴爸爸：全家是多麼的愛他…否則，中國人的愛，都是隱藏在內心深處，妳不說？他怎麼知道？

一個星期過後的第一天，爸爸突然眼神呆滯，身子傾斜，大家趕緊推他進檢驗室去做掃瞄，他的整個腦部已成血海了，立刻送進加護病房觀察。我想：爸爸是為了圓最後一個星期的美夢，而預支了他的未來，真個是鞠躬盡瘁、死而後已─是為他親愛的家人。

已疲累的回到家中的妹妹，晚上12點時，突然心血來潮，想去醫院守著爸爸度過危險期，到了那兒，加護病房爸爸的床邊，已先躺了一位男生家屬(這男生好奇怪，你是無常嗎？幹嘛睡爸爸床邊？)，所以妹妹因不方便，就回家了。

半夜三點整，全家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：爸爸已在兩點半鐘過世了(醫院有疏失哦！加護病房一看指數不對，就該馬上召回家屬。還有腦部大量出血，醫院應提醒告知家屬，病人會有立即危險，要家屬陪在一旁，害得爸爸一個人孤單的走。真是太離譜了，把人命看得那麼不值錢，難怪現在的醫療糾紛那麼多。很多人其實還是選擇隱忍下來的！)。(待續)